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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永夜日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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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回家,反正我們是出來旅行的,就要住在酒店。”白旸背靠大床一側,身後塞了兩個軟枕。

一定是走夜路不安全,沈夜猜到了,這兒距離獾鼠市場不遠,白旸的傷說不好是誤打誤撞還是有的放矢。

說不定跟他關系密切,緹婭媽媽剛走,有人就按捺不住了。

但那人的目標為什麽不是他,反而射中了他身邊的白旸?是想試探他什麽嗎?

沈夜努力回憶那個腕戴袖弩的男人,他穿著極普通的灰黑防寒袍,帽兜衣領幾乎遮住整張臉……身高和白旸差不多,然而這些全都不具有識別性。

對了,他還有個顯著的特征,男人的右眼扣著眼罩!是個獨眼?還是故意喬裝成這樣來迷惑別人?

他左手拇指扣著一枚黑戒指,沈夜覺得那可能是障礙者用的智能機,為什麽一個障礙者會攻擊他倆?

今夜的獾鼠市場之行,完全是他倆臨時起意,除此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他是怎麽被那些人盯上的呢?從什麽地方開始?

沈夜躑躅,他該不該將自己可能面臨的危險告訴白旸,或者講多深才合適……

白旸見他心神郁郁,撐起身去冰箱裏一頓翻找,拿來兩罐啤酒和一些餅幹、洋芋片堆在床尾,又開了電視機。

“這是用凱恩的授權開的安全房,我們今夜不會有危險的,吃點東西,這裏也不需要我們付賬單。”他開了啤酒盤膝坐在床上,仿佛真在度假一般。

“GS6818,那架墜落在宏衛二森林裏的戰艦,”白旸朝沈夜做了個敬酒的姿勢,“我當時在裏面。”

“星元37年的最後一場戰役,我們贏了。”

“卻沒想到返航時,戰艦突然爆炸墜毀,裏面的十一人僅有一人生還。”白旸仰頭灌下一口冰啤,喉結滾動,“但不是我。”

沈夜的視線牢牢盯在白旸身上,近乎夢囈地低喃:“有五個人被冷凍了身體……我在書裏讀到過。”

其中五個人沒有當場死亡,身體的重要部位和器官相對保存完整,因為他們是全聯盟和全人類的英雄,所以被以這種方式保存了下來。

一百年前的人體冷凍技術還很簡單粗暴,化活率也極低,五個人全都是重傷不治的程度,想來冰凍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將來的某天可以讓勇士覆活,圖騰罷了。

白旸感覺跟閱讀量大的人聊天真的很省唾沫,不由得一笑:“沒錯,我是其中之一。”

“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會在打了勝仗後突然死了,又在和平的一百年後突然活了。”他是真的唏噓,“生於星元10年,我只比你的緹婭媽媽小十歲,凱恩老頭叫我聲爺爺不算吃虧。”

白旸捏著啤酒罐的手臂搭在膝頭,斜乜著看向沈夜:“小朋友,你該管我叫什麽?”

被當成小朋友的沈夜掀開自己那罐啤酒,盡可能豪飲了一口,被冰涼辛辣的氣泡刺出眼淚。

“你的維生艙,就像你的永無森林,時間凝滯,歸來仍是少年……我該管27歲的人叫弟弟,我該管我的AI叫白旸,你喜歡哪個。”

白旸哼笑,神色緩和起來:“我真的有個弟弟,比我小七歲,他叫白星星,是個智力障礙者。”

“不過星星不可能像茶翁故事裏的弟弟那樣,跑到永無森林去找我,他沒辦法看懂新聞裏的那些內容,最喜歡看的節目是電視廣告。”

“我不知道他怎麽看待生死,如果我一直沒回家,他應該會一直等我。”

“我和他也不是相依為命,我們有很勤勞的父親和很溫暖的母親,雖然家裏沒什麽錢,但是生活很幸福。”

沈夜其實有些想問,白旸會不會去尋找他們,又一轉念,那可能不過是一場希望的墜毀,他問不出口。

白旸幫他拆開一包洋芋片:“你剛還在愧疚是麽?覺得那些人的目標是你。”

“是這麽覺得,”沈夜極少碰零食,這會兒卻很有嘗試的沖動,捏了一片塞進嘴裏哢嚓哢嚓嚼碎,聲音很減壓,“但是沒有愧疚。”

他萌萌的大眼睛看向白旸:“是你主動送上門的,而我收留了你。”

“謝謝,”白旸忍不住笑出來。“但我真的有三百萬,那是聯盟該補償給我的養老金,只是目前還不能領。”

沈夜覺得,光是他那根頸椎也不止三百萬,後頭加倆零全聯盟再買不到第二份,“我猜你也有一個不能說的故事。”

白旸將空酒罐丟進垃圾桶,轉身掀開被子躺進去:“以後慢慢給你講,今天很晚了,過來睡覺。”

很好,這裏只有一張大床,櫃子擠得沒法躺人。

沈夜吃光洋芋片也爬到床上,躺在另一邊。

白旸:“你沒刷牙。”

沈夜:“你也沒有,你喝的是啤酒又不是漱口水。”

白旸:“吃零食會長蛀牙,你可是醫生!”

沈夜:“蛀牙並不偏愛醫生!我們要親嘴嗎?那樣我可以去刷牙,然後你也要刷!”

白旸:“我比你大一百歲,我會保護你,不會監守自盜。”“小孩子不要整天胡思亂想!”

沈夜拱了兩下側翻過身,面朝白旸。

白旸感覺大床暧昧地上下起伏,帶得他心潮蕩漾,也想翻個身緩解一下尷尬。

沈夜卻在他動作前伸手過去,掌心壓在他心口:“別亂翻,會扯裂傷口。”

白旸被壓住的心跳叛逆一般激烈起來,那只手就藏在被子下面,緊貼他的身體:“別亂摸——”

沈夜不肯把手拿開:“這裏沒有術後監護儀,我只能人工監測你的生命體征。你心動過速嗎?有沒有頭暈目眩、口幹舌燥的感覺?”

白旸偏過頭,身體未動:“沈醫生打算幫我緩解不適?”

然後他感覺到那只手擦著肋骨向下滑去。

!!!

沈夜只是逗他一下,被肌膚炙熱的掌心停在白旸緊繃的小腹上,又窸窸窣窣摸回來。

他可憐巴巴地說:“白旸,我想要回我的機器人。”

白旸沖他閃了兩下綠眼睛:“我在。”

~~~

次日離開前,沈夜仔細將兩人的痕跡做了清理,尤其是白旸的。

白旸告訴他不必太擔心,這裏回頭會有凱恩的人負責搞定。

既然他命大重活一次,就不該因為怕死畏首畏尾,如今的活人並沒有幾個還認得他。

沈夜依然有始有終地做完全套,連垃圾都裝進一次性置物袋準備帶走,醫生做這種事情多少有些專業特長,尤其是他。

沈夜讓白旸把酒店房間的兩條浴袍都穿在防寒袍裏面,不然空殼出去會很冷:“凱恩會賠錢不是麽?”

但我並不想這麽坑他。白旸聳聳肩,還是聽話地穿走了浴袍,偶爾坑一次也不過分。

沈夜在樓下的藥店買了抗生素,擠出兩粒給白旸吞服。

白旸直覺情/趣酒店旁邊買抗生素的行為非常令人浮想聯翩,尤其是當吃藥那個人是自己的時候。

“我已經好了,傷口沒再流血,人也不發熱,沈醫生妙手仁心!”

“謝謝,張嘴。”沈夜直接將藥灌進去。

他往大路兩邊看了看:“這裏是C10區的鴉雀街。”昨晚天黑他沒認出來。

暮星上特殊的人造生態環境,因為循環並不連貫,缺少植物和動物,僅有少數針松、斑雀之類的頑強生命能夠存活,所以這裏的居民更喜歡用動植物的名字來代替那些字母和數字組成的道路名,仿佛這樣能令他們的家園更生動鮮活一些。

沈夜引著白旸走過商業街,後面不遠處藏著一片密集的居民區,跟河姆和唐的小房子如出一轍。

每排平房的山墻上都釘著個大大的藍色號牌,不然各家各戶長得太像,很容易迷路。

號牌上是冰冷簡練的白色數字,下面墻體上有小孩子用紅泥抹上去的昵稱,狗尾巷、金桔胡同之類的……

白旸第一次來這裏,跟著沈夜七拐八繞,來到一棟房屋前。

跟別家稍微不同,這家的房門上掛著一只彩色拼布大襪子,聖誕節留給聖誕老人放禮物的那種。

白旸擡手捏了下,空的,還掛在這裏大概率是因為那老頭工作疏漏,而小朋友仍對他的反省抱有期待。

沈夜從防寒袍的口袋裏摸出那一雙鳥笛,投進襪筒裏。這是他們唯二幸免於難的收獲。

白旸單肩倚在灰墻上,抱臂,挑起眉毛看著他,氣聲說:“都給出去?你不留一支自己玩嗎?”

沈夜沒答話,圈起手指抵在唇間,看樣子是要吹一聲口哨把屋裏的人吸引出來,結果卻只發出噓噓嘶嘶、噗嗤噗嗤的怪聲。

白旸笑得裂開了,然後學沈夜的樣子,一聲清越嘹亮的哨音憑空揚起,打了個小旋兒直入雲霄,驚起了房檐上休憩的一排斑雀。

沈夜趕忙拉著白旸,躲到旁邊鄰居堆在過道邊的破層櫃後面,等了一小會兒,掛襪子的門被推開了。

兩個男孩子走出來,動作奇怪地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他倆。

白旸卻看出些端倪來,說是倆男孩兒,其實也該有十三四歲了,其中一個身形動作略正常些,另一個走路打晃脖子歪斜。

他倆面容肖似,應該是雙胞胎,可惜都是同樣的寬眼距、塌鼻子、嘴巴張開、表情憨鈍……典型的智力障礙者面容。

屋內傳來女人的呼喚聲:“泰明、泰一?”

叫泰明的男孩子正在檢查襪子,這個行為他一定每天都要重覆好多次。

他先一步發現了鳥笛,開心地笑起來,還把其中一支分給了泰一,那個患病更嚴重些的男孩。

泰一也很開心,晃著身體在門前轉起圓圈來,險些摔倒,被哥哥一把拉住了。

“媽媽!聖誕!”泰明朝門內叫喊,帶著等待得償的喜悅。

泰一也學著他大叫:“媽媽!聖誕!”他有些口齒不清,可能自己對說出的聲音也不夠滿意,於是更認真地又喊了一遍。

兄弟倆站在門前吹起鳥笛,嘰嘰喳喳、咘咘啾啾、嘎嘎咕咕,仿佛這裏瞬間變得鳥語花香,連驚飛的斑雀也落回屋頂歪著小腦袋探看,尋找神秘的夥伴。

很快,一位裹頭巾的瘦小婦人從門裏出來,急匆匆扯手將兩個孩子拖進屋裏。

“寶貝,不要吵到鄰居,大叔阿婆會罵人……”

“剛剛誰吹出百靈鳥的叫聲,媽媽好想再聽一遍……”

“聖誕,來了!”

“聖、誕、來——”

破舊的屋門擋不住裏面母子三人的歡聲笑語,還有輕快熙攘的鳥叫聲。

兩人從另一個方向穿出小巷。

白旸:“你的病人?”

沈夜:“是,我獨立接診後的第一對病人,他們沒錢治病才找的我,因為我比較便宜。以前過聖誕節,緹婭媽媽會讓人四處送禮物。”

他肯提起緹婭媽媽了,說明正在接受對方離開的現實,心情也在慢慢平覆。

白旸帶偏話題:“嗯哼,被賣到醫生家裏,我賺到了!”

沈夜摸了下自己的後頸:“保護好你那裏,我不會治。”

這話也不知哪裏有魔法,白旸一擡頭,就看到了山墻上貼著的男科廣告:有問題,找雄獅,這裏什麽都會治!

囂張啊,看那麽多書的沈醫生都還謙虛著呢。

“別人就更不會治了,”沈夜腰桿筆挺、大言不慚,“到時候只能返廠重修,得找你那位寧教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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